疫情間撫慰人心的城市塗鴉 ― 溫暖不尋常的日常

Date
8 月, 10, 2021

「世界總是在荒疏了漫長的無謂時光後,真正歷史性的一刻,人類群星閃耀的時刻才悉數登場。」—— Stefan Zweig 《人類群星閃耀時》(Sternstunden der Menschheit)

在所有藝術表現形式中,街頭塗鴉藝術是獨樹一格的存在。它不僅時常遊走法律邊緣、總在不經意的時刻衝擊人們的視覺,它還是誰也無法獨家佔有的財產。2020年疫情肆虐,在緊繃的防疫時刻,這樣具有公共性質的藝術作品全球遍地開花,封城之下的空蕩正適合帶有機動、游擊行動特色的塗鴉藝術家在城市這張巨大的畫布上塗下自我表達。ㄧ改諷刺體制或惡趣味的常見風格,疫情間出現的塗鴉創作大多傳遞著愛與感謝,溫暖不尋常的日常,也修復了人們因動盪而搖晃破損的心靈。

Healthcare Hero - 帶來撫慰的抗疫英雄群像

來自丹佛的藝術家Austin Zucchini-Fowler在美國疫情爆發之初,為感謝前線搶救性命的醫護人員,在往醫療中心的道路上畫下ㄧ幅身著海軍藍的醫療鬥士,她戴著拳擊手套,身後展開大大的粉色翅膀,在Austin擅長的圓點畫風格中,抗疫天使的形象熠熠而生。 Austin的社交平台上,醫護紛紛留言感謝這幅塗鴉替他們向公眾傳遞了重要訊息,反向鼓勵Austin開啟一系列以抗疫英雄「Healthcare Hero」為題的創作。於是現在丹佛的居民們,可以在工地圍欄、民房外牆和川流不息的街道中,看見背後長著翅膀的工人、清潔隊員、外送員、警消,這些散落城市各處的塗鴉肖像畫標誌的不是一位偉人,而是平凡中見偉大的群體,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,他們安靜地堅守崗位,維持人們的日常生活。

柏林圍牆 - 替代室內展館的露天藝廊

塗鴉藝術一開始也被稱為「Subway Art」,1960年代的紐約被視為現代塗鴉藝術的發源地,當時這個城市擁有世界上最發達的地鐵系統,塗鴉「寫手」們便把地鐵車廂當作主要創作平台,隨著班次往返,塗鴉藝術與標語從嘻哈文化重鎮Bronx出發,漸漸風行至全世界。1990年代,倒塌的柏林圍牆成為街頭藝術家的塗鴉樂園,搖搖欲墜的圍牆與廢棄建築有助於他們大展身手,知名觀光景點、曾為圍牆一部份的柏林東邊畫廊(East Side Gallery)即保留了超過100幅當時的塗鴉作品,這些三十年前的畫作中,最知名的是重現蘇聯領導人布里茲涅夫強吻時任東德領袖何內克的《我的神,助我挺過這要命的愛》(Mein Gott, hilf mir, diese tödliche Liebe zu überleben)。

✱✱ 想更了解柏林圍牆上這幅經典塗鴉故事可看這篇《油膩大叔濕吻式打招呼,吻是愛意還是權力控制的慾望》認識蘇聯領導人布里茲涅夫的恐怖三重吻 ✱✱

三十年後,柏林藝術家Eme Freethinker在同一座圍牆上畫下兩個老男人深情接吻的畫面,不過主角換成了雙唇間隔著兩片口罩的川普和習近平。2020適逢中美貿易與科技衝突高峰期,大國之間的角力對峙並未隨著病毒這個人類共同敵人的出現而停歇,藝術家將致敬《我的神,助我挺過這要命的愛》的塗鴉命名為「Love in the Time of Corona」,以此為寄,記錄當代也希冀冷戰的歷史不再重演。 而類似東邊畫廊這樣或帶有歷史意義或保存完善的露天塗鴉區,在文化場域關閉的封城期間,也成為美術館與博物館的暫時替代品,填補人們精神糧食的缺口。

Banksy - 開啟對話交流的溝通媒介

能餵養精神的,除了存粹美麗的畫作,還有帶有對話感的圖像。塗鴉客最早被稱為Writer,他們在電線竿一角寫下抗議標語或在牆上留下對政治社會的批判,隨著表達形式轉變,直白的文字逐漸被能含藏更多訊息的圖像取代。例如曾在以巴邊界留下反戰圖像的傳奇英國街頭藝術家Banksy,這兩年即發表了「戴口罩的少女」、「廁所搗亂的老鼠」等作品,用幽默的圖像向大眾傳遞戴口罩與居家防疫的重要性。

有感於疫情後興起的反亞裔浪潮,藝術家Dragon76則用塗鴉響應「#StopAsianHate」運動,他在曼哈頓留下仰望著的亞裔小男孩身影,推動長久被視而不見的亞裔歧視問題成為公共討論的焦點。

疫情期間的塗鴉創作描繪了這個時代獨有的樣子,它們使得建築物從鋼筋水泥中演化,進一步成為對話與愛的載體。看著上頭或瑰麗或蒼白、或溫暖或諷刺的塗鴉,人們終於知道自己身處的年代,並非歷史中的至暗時刻,而只是每段時期都有的陣痛與傷感,而這樣的陣痛也一如街角那幅獨立精悍的圖像,終將被新的醒目絢爛的塗鴉所覆蓋。

(*全文同時刊載於 The Big Issue TW No.136)

Dido Lin

If the path be beautiful let us not ask where it lead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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